韩振阳听到枪声，看到弹坑，却只是扭头扫了一眼子弹射来的方向，然后继续做雕刻，只是换了一件作品，仿佛什么都没觉察。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刚才回头扫的那一眼，就锁定了枪手。
然而枪手不是别人，正是下午还见过的海伦娜。海伦娜穿着一身紧身皮衣趴在对面楼层的天台上，正端着望远镜朝这边张望呢，用的是热成像的军用望远镜，可以透过墙壁看清楚人或者动物的轮廓，当然，前提是活的。
韩振阳之所以没动，是因为意识到海伦娜的目标应该不是杀他，最大的可能是试探，要不然她那一枪就不是射在外墙上了，而是直接透过玻璃射他的脑壳，相信以海伦娜的枪法，她能做到这一点。
那么问题来了，她在试探什么？
韩振阳若无其事的继续干活儿，偶尔站起来伸个懒腰，中间还煮了一份水饺。
但海伦娜却一直端着望远镜望着这边，甚至都没再动身边的狙击枪，还已经把消音器给卸了下来。在这种环境中卸掉消音器，那就意味着她没打算继续开枪。
呵呵，喜欢吹夜风，那就吹着吧。
韩振阳又扫了海伦娜一眼，继续坐下去做雕件。岛城这地方的冬天温度不算低，但有风的情况下能冻死活人，那海风吹过来，跟刀子一样嗖嗖的在脸上割，白天如此，晚上就更不用说了，在没有任何遮掩的天台上吹一晚上的海风，那滋味……
当天色微亮的时候，海伦娜才离开。
上午八点半，韩振阳开车直奔施罗德老头的别墅。
施罗德起的挺早，看到韩振阳相当兴奋，“韩，不要告诉我你已经有了草稿！”
韩振阳掏出一叠草稿纸甩了甩，“我很想摇头，但我不能说谎，老施，这是我通宵做出来的草稿，连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就送来让你过目。”
“韩，你是我见过的艺术家中最努力的一位，”老施罗德一边看一边夸韩振阳，末了还饶有兴致的问：“韩，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赚到了二十多亿的家产，为什么还这么拼命呢？”
韩振阳笑笑，“老施，你不也一样吗？这么大年纪还背井离乡的在我们国家打拼。”
“哈哈，韩，你错了，这里已经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所以，我可没有背井离乡哦，而且我有海伦娜陪着，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其实我是在这里安度晚年，顺带着帮海伦娜赚点生活费而已，”老施罗德哈哈大笑道。
“我很想说，你太虚伪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希望你在帮海伦娜赚取生活费的时候，也捎带帮我赚点烟钱，”韩振阳夸张的大笑，随即探头探脑的张望几下，好奇的问：“海伦娜小姐呢？还没起床吗？”
“唔，好像是的。”
“她不是说今天还有工作的吗？”韩振阳故作诧异的问了一句，随即耸耸肩膀帮，“好吧，我不问了，打听一个女孩子的隐私确实不礼貌，或许，那只是一个拒绝我的借口而已，这个，太尴尬了。”
“……”老施罗德满脸苦笑，不敢再接话，把韩振阳拉到书房，“来来来，我们来探讨一下这些草稿纸。”
“你说，我听着。”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我感觉你走进了一个误区，你为什么一定要追求深刻追求思想性呢？你要知道，西方那些伟大的雕塑作品能流传于世，确实具备某种现实意义或者深刻的内涵，但那并不是雕塑本身所具备的，而是人为赋予的，作为创作者，在创作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别人怎么解读，他要做的就是把这件作品做到极致的完美，当作品本身的艺术美感到达顶峰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帮你解读，帮你赋予一些甚至连你自己都没有想过的涵义。”
“这……”韩振阳还真没想过这一点，但细细一想，感觉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老施罗德微微一笑，继续道：“举个例子，大卫，著名吧？然而米开朗基罗在创作的时候真的想到这件作品会被人们赋予这么多象征意义吗？不见得吧，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抓住大卫的那个瞬间，然后以精湛的技艺雕刻出来，只不过他雕刻的太过完美，身材的比例、面部的表情、毛发、肌肉等等细节都异常逼真，让这件作品名声大噪，然后才被人们赋予了那么多的象征意义，你觉得呢？”
“有点道理，”韩振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特意去考虑那么多，只要把要创作的形象以最完美的姿态创作出来就可以了？”
老施罗德猛地一拍手掌，“就是这个意思，”说着补充道：“韩，这才是东西方文化的区别，你们东方在创作的时候特别喜欢在作品中加入自己的想象，让读者去琢磨去品味，然后说这是意境；而在西方文化中，创作者很少会在作品中添加自己的想法，而是以精湛的技艺将某个画面展现出来，让读者去感受，去品味。”
“准确的说，东方文化会通过作品来引导读者进入想象空间去感受作者的思想；而西方文化则是通过作品让读进入想象空间去感受自己的思想，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韩振阳琢磨片刻，不得不承认，老施罗德说的有点道理，虽然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但从宏观或者大众的角度来说，还是有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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