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垣皱眉避开了沈席君刻意的逼近,重新坐正了身子才道:“父皇死因至今不明,信你?无异于与虎谋皮。”
沈席君故作怅惘地叹了一声,道:“我不管你信我与否,我只能告诉你,我对你没有恶意。皇上是我沈席君的夫君,今日境遇绝非我所愿,席君今日所作所为都只是想了他一个心愿。”
萧靖垣终于放弃了一贯的漠然,语气转而不耐:“请娘娘别再在我面前提及父皇的遗愿什么的,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你谈话,不代表我相信父皇猝死与你无关。”
沈席君失笑道:“这是一个为了私欲而至今没有去父亲灵前磕头过的儿子……有资格说的话吗?”
萧靖垣的声音陡然大了稍许,里面有掩抑不住的激愤和无奈:“我至今未能去父皇灵前守灵叩拜,皇后娘娘以为是谁的功劳?”
沈席君漠然地看着萧靖垣,等着他平息下稍显失控的情绪,才缓缓道:“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珍惜。”
萧靖垣突然哑然失笑。他抬手抚上了额头,微微仰首闭目,轻颤的眼睑,紧闭的薄唇,以及那微微起伏的胸膛,都似是努力地压抑着什么正欲汹涌而出的东西。
满屋的静谧,沈席君只是注视着此刻明显地抑制着痛苦的萧靖垣,那样的神情竟让她有了心疼的感觉。她曾记得三年前的御花园中虽然风尘仆仆、却飞扬洒脱的他,也曾记得某一年的祭祀皇上拉着她的手来到他眼前时身着朝服、意气风发的他。记忆里的萧靖垣,从来便是卓然而从容的,被逼成这样的他,还是当初皇上想要的吗?然而事到如今,她已退无可退。
“沈席君,你父母双全,不会明白那种几欲崩溃的绝望。”长久的等待之后,沈席君才听到萧靖垣的声音自那抚住半边面孔的手掌下传出,“所以,我不必向你解释。”
沈席君可以感到胸口瞬间涌起的痛楚仿若惊涛骇浪一般袭满全身,掩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倏然涌上,依旧如昨日般清晰可辨。她几乎忘了,沈席君,竟还是个父母双全的幸运儿。
沉默片刻,再度开口,已是仿若一切与己无关的淡然:“子欲养而亲不待,或许就是人生最大的痛吧。当你以为强悍若他们本该永恒地以那种姿态存在于你的生命,可往往只是一个转身的工夫,一切都天翻地覆。
你想好要说的话,他再也听不到了。你想好要做的事,他再也看不到了。你拼尽半生努力只是为了博他一句褒扬,然而到得终了,他却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这么消失了。你的挣扎和努力,到最后却成了一个世上最空洞不过的笑话。
知道你最怕的事情是什么吗?是重新看到那一样样可以勾起你与他昔日回忆的人和事,哪怕是颗湖边的石子儿或者是书桌案塌上的一纸宣墨。只需一眼,那种锥心的钝痛就这么上来了,一下一下地砸着、割着,像有一只兽一样在心口来来回回地嘶咬,痛得你恨不得杂碎了自己的胸腔,但还是停不下来,变本加厉。萧靖垣,你正在尝着的,是不是就是这样?”
萧靖垣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迟疑之色盯住了沈席君,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席君长吁了一口气在跳脱明瞑的灯光中背过身去,在动手开门前最后道了一句:“我只给你一夜的时间,皇上大葬之日,若你还不出现,江山易主,结果就不是你我可以预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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