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成冷笑一声,郁卒道:“圣上冥顽不灵,臣不得以仿古人兵谏之法,实属逼于无奈。”
秦绍亦于此刻起身,正对着一众朝臣道:“今日安大人顺万民之意为民请命,诸位大人有甚意见,大可于此刻提出。”话音落处,已有为首护卫整顿刀戈,铿锵作响。
秦绍斜睨之下,朝臣间骚动之声顿减,此刻朝班之中大半隶属宫云纬羽翼之下,宫云纬是算准了后党帝党朝中无人的时机,才胆敢发动兵谏。
然而一时静谧之后,却见鸿胪寺卿朱肖辰昂然踱步至秦绍身前,一字一顿道:“尔等今日谋逆篡权,天理不容。秦大人就是要老夫血溅朝堂,老夫还是这句话。”
年迈的鸿胪寺卿此刻目眦欲裂、字字铿锵,骇得秦绍退后几步,旋即便有护卫上前刀戈相持,架至朱肖辰颈部。朱肖辰的血性之举显然是感染到了受制的众臣,转眼之间,又有几人挣扎起身、口中开始咒骂不绝。
盛怒之下的秦绍与安若成对视一眼,愤然举手便欲招呼护卫动刀警示。然而手刀落时,却感手臂一滞,竟是周身动弹不得。
“秦大人是觉得朕当皇帝的这段日子挺好欺负,都忘了朕以前做的是什么营生了吧?”秦绍惊恐地转眼,对上的是皇帝萧靖垣近在咫尺、而又波澜不兴的眼神。
安若成退后几步,指着身后远处一干受制的朝臣沉稳道:“臣等自然清楚皇上的身手,奈何如今似乎有些鞭长莫及。臣也想赌一把,皇上真能在刀落之时救下这满朝的臣子吗?”
萧靖垣浅笑一声,也不看他,径直走向宫云纬:“户部侍郎安若成挟众谋逆,其行与代王逆党无异,户部尚书,这是经过你同意的吗?”
不待宫云纬开口,安若成便道:“是臣的主意,皇上莫要祸及旁人。”
萧靖垣置若罔闻,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宫云纬:“是,还是不是?”
宫云纬闭目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安若成祸殃朝堂、其罪当诛。臣不会包庇,但是关于他所请之事,臣也想请皇上给个交代。”
这就是宫云纬迄今为止最明确的表态,他撇清了与安若成谋逆之举的关系,却也表达了自己立场。萧靖垣如释重负地长长一声叹息,闭上了双目:“纬叔叔,原来我们兄弟二人,你终究是向着三哥多一点。”
宫云纬突然怔住了,他眉梢微动,阴郁的表情出现了些许的动容。萧靖垣旧日曾对他以叔叔相称,可见其亲密之甚。沈席君于丹陛之侧远望,揣测着萧靖垣的话勾出了宫云纬怎样的回忆。然而也就在一瞬的犹疑之间,潮水般的呼喝之声自大殿四周翻滚澎湃而来,身处朝堂之中的所有人突然意识到,那磅礴的声浪不再是方才一营护卫发出,而来自一支军队。
还未等宫云纬等人来得及反应,电光火石之间,但见萧靖垣身形微动,沈席君心领神会,旋即跃身而下奔入朝班,她将内力贯注于前、手中长练倏然出手,直接攻向朱肖辰身侧二人。但闻几声骇然惊呼,衣袂纷扬碎落,两人应声而倒。
前方的萧靖垣亦于此刻攻入朝堂正中,此时朝班内队形已乱,一干重臣被吓得四处逃窜,但仍有不少臣子被安若成所属护卫挟制作为人质。萧靖垣揉身直进,几番凌厉的腾越格杀,顷刻之间十数名挟持朝臣的护卫纷纷倒地,手刀过处,竟是个个见血封喉。
沈席君有一瞬的恍然,眼见依稀重现的是两人初见的夜晚,那个漫身风尘的江湖豪侠仗剑而来,搏杀之间,满目畅快淋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恍惚间,却闻身侧异动,转眼看去竟是宫云纬跟着几名朝臣慌张后退。沈席君气沉丹田身形一拔、跃上半空,手握成钩对着宫云纬直击而去,一招之间狠扣上喉口,便将宫云纬锁制于臂弯之内。
宫云纬惊恐的呼救被沈席君扼在了掌下,直冲而来的安若成眼见宫云纬被制,慌忙大喊:“太后娘娘莫伤宫大人性命。”惊呼之下,朝堂上下所有人尽皆转身看来,喧闹的太和大殿倏然平静,竟有余音在殿内回荡。
声浪落处,却见萧靖垣手持刀刃正立殿中,大半殿内护卫倒下一片,余下刚刚脱离了钳制的清流臣子们瘫倒在地、喘息不已。
在宫云纬全身发颤、站立不稳的身形之后,萧靖垣看到那个满目杀意的女子凝神盯住宫云纬半晌,然后转目对着自己泠然而笑:“皇帝,该亮出底牌了吧?”
萧靖垣跟着会意而笑,朗声呼喝:“都进来吧。”
于是惊魂未定的朝臣纷纷退避至角落,早就守候在太和殿外的士兵们列队鱼贯而入,于最后昂首迈进的是刑部尚书余文仪和齐王萧靖文。在宫云纬愕然的瞪视中,余文仪从容地派出两名士兵从沈席君手中架出宫云纬,而后对着沈席君跪下道:“臣救驾来迟,望太后娘娘恕罪。”
沈席君微整着装,颔首道:“哀家听闻二位都支援前线去了,原来却一直埋伏在太和殿外。”
余文仪尴尬地默不作声,身为所谓后党,现如今却帮着皇帝欺瞒太后,他可以想见眼前这小太后的盛怒。于是只得对着沈席君微一叩首,然后起身。齐王萧靖文跟着上前对沈席君垂首致礼,而后对着已然束手就擒的安若成和秦绍等人道:“大势已去,二位大人可愿认罪?”
安若成颓然而立、闭目不言,一旁的秦绍受了一下萧靖垣的重创,还在忍痛呻吟。萧靖文挥手着人将方才跟着起事的一众逆臣带离,才回头对着萧靖垣屈身行礼:“一切皆在苏先生算中,臣弟幸不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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